不惑之年,大致领略和懂得了两样东西:命运和人生,尽管体会肤浅,难得真谛,却也熟知过往和未来的轻与重,尤其是能够独立翻印世事的苍桑风云,闪曝记忆的印痕。

我有一棵悬挂生命红线的铁杉,它是我的精神教父,矗立于我的血脉相连的心灵原野上,遥指深邃的天罡星。早些时候,乡下孩童的冥玩之心被丰饶的桑葚树栓住了,树荫下躺着憨态的草垛。再后来年青的翅膀飞去南方,栖息在高大挺拔的柠檬桉树上,筑巢哺育梦想,志在拿云。未来归去的路上,定有安详宽容的菩提树等我,护佑禅意皈依的赤子修度余生。

不是在城市的霓虹迷彩里飘起了幻想,欲望却是消失在乡间田野的风中,我的发际间依然有智慧的纯白。广畴的沃野,庄稼作物是绿了又黄,一茬又一茬,瞧着就会明白土地因为慷慨而生机无限。家园的夜空,充满安详静谧,接纳我遥望的目光而从不拒绝。我忽而懂得,人生并不那么拥挤和局促,可以用欣赏的姿态来享受人生的每段光阴,每时每刻。

由此一切皆可理解,谅解,接受,自由亦很自然,俯仰风云,满目文章。

大地孕育万物,而我来自偶然,日常心间回旋着感恩的旋律;我健康成长,精力充沛,记着五谷杂粮的好;我触摸书籍和阅读文字,对延续人类文明的先贤充满崇敬;上班,我惦记组织管理者的知遇信任和分发的薪水;休息,我坐拥和平,高枕平安;呼吸,我贪婪清新的空气;死亡,我如约即赴天堂之旅,平静中尘埃落定。

某个早晨,融入空气的我风行独步,纵览山水以及她们的四季,从农村到城市,在凝固的建筑中拜见流动的人们;凝视印度猎豹和美国落基山苍鹰,念想百兽飞禽的进化史;用心灵的耳朵感受生活的喧闹和捕捉天籁之音;辨识百色,对生命的绿总也忘不了,并向木草花卉致谢;在嗅着人的气味时遍尝世间百味。

描绘云朵,描绘雾霭,摄下风雨雷电,踏雪,刨冰,探访南北极,在赤道支起行军的帐篷,深入太平洋唤醒巨鲸的梦。

永葆激情探究和追寻事物的来龙去脉,参观博物馆,考察古墓陈迹,站到最古老的城墙上,如同站在今日。

摊开手心,捧起太阳的喷香;给满轮的太阴剪出诗仙的背影;日月之侧,是我的龙虎行动和甜蜜睡眠。

其实是求知的欲望膨胀了心灵,飞得更高,再高些,可我依然眷顾坚实的大地。云豆可以跟我对话,巨石可以拽回我走远的视线,在婴儿与太翁中间,时间的精神注入我的笔端。

说到底还是谛听内心的声音,是灵魂在呐喊、在呜咽,只不过是以文字的形式。敢爱,海边是见证经过的小木屋;敢恨,胸藏枪林,遁兵万甲;嬉笑怒骂,全凭赤子心性啊。

可以而且必须面对一切。但凡堆积于世间的美惠和丑恶,抑或泪水和欢笑,都会得到文字的善待。见得高古,见得随流,见得经典,见得庸俗,见得谎花,也见得真果。微笑,奸笑,狞笑,讪笑,谄笑,苦笑,惨笑,嘲笑,具是纷纭面孔;男女,高矮,胖瘦,老幼,尊卑,贫富,强弱,官民,同呈世态炎凉。千年之久,如在昨日,万里之遥,如视己足。我不断地寻觅,不断地挖找,最终也是看到了,清楚了然,我不觉泪水盈襟,这才提起千钧重笔。

茨威格说,我未曾经历,但我有语言的欲望。我拿它作写作的理由。

不期谁谁或某某成为第一手资料,切莫对号问罪小可,我真有幸做了你俯仰得见的邻居呢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