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坐过无数次的公共汽车,每一次坐我都不希望到达终点。

干涸的河床,整齐的行道树,绚丽的广告牌……车窗外一闪即逝的景物,好似人生中的悲欢离合,在时光的燧道中匆匆流过。河床可以无休止地沉默着,树籽可以飘向远方,广告牌可以一天一换,我们感受着这些变与不变,最终却什么都没留得住。

留在生命记忆中的是站台。

知名的亦或是不知名的站台,孤独有序地排列在时光的轨道上,等待着生命之车的经过。一个个站牌以自己特有的姿势面对生命之车上的乘客,昭示出前方的目标。

富裕的站牌形状各异,人们变着法子,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向它靠拢,千方百计地争取攀附到它的最高点上去,但对很多人来说,那一点却是咫尺天涯,永远都遥不可及;贫穷的站牌一看就是那么的单薄,像一张纸一样飘荡着,没有人愿意向它靠近,可是在它的物质层和精神层,这两个层面上却有着数不清的人;

成功的站牌显得十分的苍老,长久被风雨锈蚀的铁牌上,彩色的油漆已斑驳陆离,露出它凝重与厚实的铁牌的本来面目,那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钢铁,它质朴的微笑留住了经过同样考验的人们;失败的站牌一如成功站牌那样苍老,人们用瘦弱的双肩支撑着它摇摇欲坠的躯体:有的人被它的重量压垮,匍匐在它的脚下,苟延残喘着再也无法站起来;有的人带着累累伤痕却依然昂首挺立,因为他始终能看到成功的路标。

真理的站牌总喜欢背对着乘客,像一个蓝色的精灵,包裹在厚厚的衣服里。为它摇旗呐喊的人很多,却只有求真务实的人愿意停下来,哪怕错过了生命之车,也要翻过站牌,看到它纯洁的光芒;谎言的站牌光彩夺目地看着乘客,身着华丽服饰的人们纷纷下车围观,再用美丽的泡沫将它精心装饰。可是在站牌的背后,却隐藏着世界上最丑陋的容颜。

欢乐的站牌下犹如一片沙漠,一滴水滴入焦渴的人口里,他把微笑留在了站台上,一缕阳光照在盲者的身上,他把温暖留在了站台上,沙漠因了一滴水而有了绿洲的颜色,黑暗因了一缕阳光而扫去了恐惧的阴影;悲伤的站台下是一池结了冰的水,在池边有的人干渴而死,因为他们找不到破冰取水的工具,有的人在寒风里瑟瑟发抖,却不愿脱掉虚荣外衣,享受阳光温暖,因为他们的心已盲了。

我们坐在生命之车上,还可以看到许许多多的站牌,最长的站牌是欲望,从生命的起点到终点,欲望的影子无处不在、无时不在,它像一把刀子割裂了生命的旅程,把乘客扔在了不同的站台上,于是不同的人对生命就有了完全不同的诠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