妻常调侃我:“瞧你一天到晚蹦?Q蹦?Q的,忙了些啥名堂?看看你昔日的同窗,有哪一个不比你牛?!”我总是以沉默相对。想想也着实汗颜,毕业影册上的君,大多已成为威名赫赫的一方要员,或是腰缠万贯的大腕,有的甚至做了正部级的封疆大吏,而象我这样荡不起丝毫涟漪的细鱼小虾委实没有几尾。

无奇随平淡,寡言伴沉默。近半个世纪的风霜雪雨与我共度,不论是读书求学,抑或是工作生活,不变的惟是农村厢房旁憨头憨脑的老槐树。儿时曾淘气地向它索取过鸟卵和雏鸟,骤然某一刻发现连鸟巢亦荡然无存时,才切切实实地感到一切似乎真的变了??就在我不断重复着钟摆似的生活之际。

某日赴滇访医,阔别多年后再自浙赣而至湘黔,再至成昆。提速后的列车再无往日老牛拉破车的无奈,但我依然将尘封的记忆拾起,慢慢地放在口里咀嚼,一如在细品“绿箭”的绵软和余香。车窗再不能随意开合,再不能信手探出去和大山示好。我刹那间对车厢内的人造空调环境陡生恶感,只是无可奈何。窗外,成排成片的绿树红花如过眼云烟般飞速掠过,她们和旅客宛如构成了两个世界的风景,彼此可望但不可及。我无语凝视,只看得双目生生疼胀。

滇池尚不算浩大,但就人类的个体而言,其为海,人是粟,其为山,人是尘。近看湖水,波光粼粼,如万斗碎金铺于湖面;残阳如血,通红透亮,给伫立湖畔的垂柳抹上一层嫣红……本是墨客骚人把酒临风、浅吟低唱的人间胜景,我却有一种凄寒之感,自怜之意。某非在高处,甚怪于竟有此念。

王兄是我的铁杆舍友,现任甘肃某中级法院一副。除夕夜,拜年的电波自嘉峪关传来,天南海北地神侃一通后,我很唐突地提了个问题:“都说大漠的沙粒是金粒,此话怎讲?”王铁杆哈哈一笑:“沙粒固然粒粒是金,因为它金光闪闪。不过,沙山、沙海更是金,因为它们金光一片。沙粒汇成了沙山、沙海,才使得金光更加炫目和煽情。沙有害,所以国家花大气力去治理它,但事物又是辨证的,看似无益的沙,却带来了丰厚的旅游收入。老祖宗一句‘大漠孤烟直’,引得多少人为之折腰啊!”我抓着听筒愣了半晌……

韩非云:“存者有道。”存在的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和法则,存在即适者,适者才生存。世之芸芸,看似庞杂,但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圈和点,不管他是渺小的还是伟大的,笨拙的还是聪慧的,贫困的还是富有的,健康的还是多病的。

所以说,官也好,民也罢,他们都各有各的位置,他们都得有自己的事在做,不同的是他们的身份有别,他们的职业有异;富翁也好,穷人也罢,他们同样各有各的位置,他们同样得有自己的事在做,不同的同样是他们的身份和职业存在差异,值得一提的无非是他们如何时时修正自身的座标而已。“糁径扬花铺白毡,点溪荷叶叠青钱。”钱袋这么充盈也有活得戚戚不安、心浮气躁的,究其因,要么心穷,要么心虚。“一曲高歌一樽酒,一人独钓一江秋。”囊中羞涩者反而过得恬淡逍遥、有滋有味,追其源,无所忌,无所忧也。

何必羡慕,何曾羡慕?!

于是释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