虹桥夜话:我与庞余亮
作者:朱联明 发布时间:2008-01-21 浏览次数:1750
同宇同宙,同辈同流。
凡尘两粒沙,一林双草叶。
我,孤岛一座;庞余亮,又一座孤岛。两者间是生活的海。虽然同在一座江边小城呼吸着,说来却无实际交往。
但我对他并不陌生。就如同我未曾身临影院看《集结号》,而我已获知其故事梗概一样,确切地说,就直如熟悉自身的生活和身后的来路般,自觉关注他,并试图能作更多地了解。
沉思写作的人都是孤岛,潜心感受着时代的砥砺拍打,任凭人事和环境的雕琢,既经受生活的惊涛骇浪,也感知生活的波澜不惊,有细微的浪花相拥,喧嚣的泡沫相随,更与深藏的暗礁和潜流同在,在今人与往事的潮涨潮落中,不惜命地苦读人生的深度。
不一般的人生经历,各自的心灵旅程则更殊异,但同样的精神指向却殊路同归,如期而至。我们都是文学的虔诚的门徒。中学以及大学的梦境里,都曾渴望飞越伯拿斯山,觐见神圣的亚波洛,畅饮那里的泉水。我们也都身体力行。庞余亮如愿在先,当我还在文学的殿堂之外犹豫徘徊的时候,他早以用他的天赋、执拗和勤奋叩开了大门,登堂入室并占有一席之地。
初识庞余亮,约略在家乡小报的一隅。有篇短文正襟危坐,一段描述乡村学堂放学时的词句擦亮了我的眼睛,文中形容奔向各个村口的学生队伍象“箭镞”,我脱口而出:“这是神来之笔,诗化的语言,真正的作家的独特性观察和感悟。”不久便看到他那篇挥发才情诉说河豚的佳作,作家思维灵动辐射,语言动感十足,其笔下的河豚简直就是诱惑的代名词:鲜美却有剧毒。我深深为之折服。后来偶然间得知其并非本地人,来自外埠兴化的他远比我想像的更有名气和成就,已获得全国性的诗歌大奖,作为特殊人才被引进我市,始电视台,而后政协,此前则做了十五年的教师,这段经历成了他的文学矿脉,成了如花的诗歌和挺拔的文学所根植的土壤和所必需的养分。他的故里兴化乃水乡泽国,遍布河港汊泊,是一个云蒸霞蔚的旺地,留驻过施耐庵的足迹和盛传板桥故事的一方水土。我由此突然想起高邮的汪曾琪来,再而纪念湘西出来的沈从文,我的跳跃性思维不由自主地网住这几人,连同庞余亮。
真是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。不同时代的良知,只因为文学,我把三人穿在了一起,是否还因为他们分别创造了慑人心魄的美?留待我来日追究吧。
而我那时还是学生军一个。中学渐生的文学情愫,尚属懵懂未知,《当代诗歌》的主编阿红曾赠我签名诗集,也算是初探文学之门吧;大学时光则把年少的才情挥霍于校园诗人的浅薄中,各种学术思潮把我的人生华年摆弄得有些眩晕;《档案袋里的钟》则成为我的文字处子和青春狂妄的及至,至今她还应该幽然躺在厦大《鼓浪》(鲁迅为其创刊人)的某一期的探索之页上吧?
走出校园,我却未如学长北村写出《周渔的火车》那样写出更好的作品,我违背了与知己同学当初的誓言,我一下子被生活的现实与琐碎淹没了,寂寂无声,仿佛人间烟火熏坏了执着的眼睛,迷惘不知途返。
勤奋的庞余亮一直在前进,包括他的思想和他的文字。在靖城的某个出租房内,他的文思如云蒸腾,以一日五千字的速度推进他的创作急行军,《小说月刊》等全国性大型文学专刊均有他布下的思想迷宫、深邃的意境和璀璨的文字,他成了这个时代青年作家的领军人物。
我表述文学的盛事,意在告诉那些愿意用自己的眼睛分辨世界、用自己的头脑思考人生的人们,在虚张与浮华背后,有更为本质的东西,有不能带走却永留记忆史册的真诚心灵。谈庞余亮,崇敬之余,不为别的,只是告诫自己,既然选择了体验苦难的事业,就得毅然前行,偷懒不得,懈怠不得,诈伪不得,迎合不得,更须扬鞭奋蹄。
契诃夫说,上帝造犬,总是要叫的,大狗要吠,小狗也要吠。那就叫吧,用各种不同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