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村还在枕着夜色安睡,一声鸡鸣从东方浩淼的苍茫中牵出一缕光明,淡淡的雾便把山村熏染成一幅淡墨的水粉画,湿漉漉的。一只被惊醒的狗从这幅民俗画里探出头来,只叫几声,民间院落里的岁月便生动起来。
  二月二在农谚里发芽的歌,开放在盛唐的水面。捡起任何一段浸泡起来,都是一杯酽酽的茶,醉倒了所有的村人。
  父亲隔着窗子,吆喝着幼儿的乳名。儿子出来时,父亲已经将院子拾掇的干干净净。“龙抬头了,打折子吧!”父亲将铁锹交给儿子。儿子接过铁锹,很是郑重??往年打折子只是父亲的权利。婆婆将一个装满各种粮食的瓜票交给刚过门的媳妇,问:“会吗?”媳妇低了一下眉眼,小声说:“见过的。”于是儿子拿铁锹在院子中央挖了一个小坑,媳妇将粮食放在里面埋上。儿子便推起沉重的石磙,从那对粮食开始一圈圈的磙起来。“吱扭吱扭”的石磙缓缓移动着,那声音或长或短,从远古滚动而来,锈迹斑斑、绵延千年却是春天里最优美的音乐,自天堂流写下来。媳妇跟在后面撒一圈圈的青灰。婆婆在旁边提醒着:“怎么不说呢!”媳妇红了一下脸。儿子叫了一声“二月二,龙抬头,打折子。”媳妇接了一句“钱满房,谷满仓。”这亲切的声音一打开,那种厮守家园的最原始、最朴素的情感,便从石磙子漫出来,四处流淌。石磙子下面似乎真的铺满了金黄金黄的谷子,那青灰圈也变成了圈也圈不住的粮折子。
  “钱满房,谷满仓……”这声音随着“吱扭吱扭”的石磙声跑出院落,同原外无数的声音汇合在一起,组成了春天里最雄壮的乐章。 世世代代的山里人用最原始的本色,呼唤着最瑰丽的生活。这是祖祖辈辈农民对土地最虔诚的顶礼膜拜,不需要祭台,不需要乐器,不需要装饰,极平凡极普通的祈祷,将虔诚永久地融进了血液里。折子打好了,一家人站在门口激动地看着这个春天的新折子,细细的青灰一直拖到院墙边,满满的一院子,像一条青龙盘卧在哪里。这就是标本是农民对丰收的祈望,对土地的虔诚的信仰,对生命延续的原始本能的欲望。
  二月二,龙抬头。金黄色梦幻便弥漫开来,庄稼拔节的声音便弥漫开来,火热的生活便铺天盖地放排而来。只有“吱扭??吱扭”声音守护着小巷深处的岁月,那声声吆喝是民间蜗居里永远鲜嫩的花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