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点还差一刻钟时,书记员小王打来电话,说原告李老太已到了审判法庭。刘红法官赶紧穿上法袍赶过去。

 

李老太是个退休教师,一个独生儿子在本县王集镇当镇长,家里应当是衣食无忧的。可上周李老太偏偏跑到法庭来,说要起诉儿子不尽赡养责任。刘红以为老太是跟儿子闹?扭一时冲动之举,可左劝右劝,老太起诉态度很坚决。老太诉讼请求很简单,要求儿子胡镇长每个月回来看她一次。经请示庭长,同意给老太立案了。

 

立完案,刘红马上赶到王集镇给胡镇长送达应诉通知书、开庭传票。见到法官,胡镇长有些吃惊,他指着桌子上厚厚的一叠文件说,自己这两年忙于集镇老区改造开发,确实很少有空回去看望,但老太不缺钱用呀,就是自己做得不到家,也不至于打官司呀,老人家老糊涂了?经刘红宣传解释法律,他还是同意在指定的时间到法庭参加开庭。

 

到审判法庭时,李老太已端坐在原告席上,满头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,一张慈祥的面孔隐含着一丝愁云。刘红坐上审判台,李老太指着对面空着的被告席问:“我儿子应当坐在对面吃官司吧。”

 

这老太怎么跟儿子这么有成见,刘红心里嘀咕着,回答道:“是呀,他是被告,应当坐那儿。”

 

刘红忍不住问老太:“胡镇长对您到底怎么样?如真的不孝顺我可得好好批评他。”

 

“他变了,不像我的儿子了。”李老太像是在喃喃自语,“儿子大了,娘说的话听不进了。”

 

这母子怎么了?刘红满腹疑云。

 

时间已过了九点了,被告席上还是空空了。这个胡镇长真有些不像话,难道将开庭也忘了?刘红有些生气了。

 

正在这时候,从法庭外进来一个穿浅色西装的年轻人,迟疑地问:“请问,你是刘法官吗?”

 

“是呀,什么事?”刘红想起来了,这个年轻人是胡镇长的秘书。

 

年轻人看了李老太一眼,拿出一张纸交给刘红,低声说:“被告来不了了,他有个便条让我交给你。”

 

刘红打开条子迅速扫了一遍,心立即灌满了铅一样沉了下去。抬起头,李老太焦急的目光正盯着她。

 

“老太,你------,胡------”刘红不知说什么才好。

 

李老太像明白了什么,一阵悲哀涌上面庞,咄咄的目光也好像立刻失去了神采:“刘法官,读给我听听吧。我要听听这个不孝子说些什么?”

 

刘红张开嘴,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:“法官,现在检察院的同志已站在我面前,因为贪婪我将失去自由了,明天上午的庭我去不了,很抱歉。看着面前的手铐,我忽然想起了后悔两个字,但一切都太迟了,我对不住妈,请转告她老人家多多保重!”

 

“太迟了,是太迟了!”李老太喃喃地说。“他带回家那么多值钱的东西,凭他的工资买不起呀。看他数钞票神不守舍的样子,我就知道来路不正呀!”

 

李老太颤巍巍地站起来,刘红赶紧走过去扶助她。

 

“刘法官,麻烦你了。我起诉儿子,本想让他坐到法庭被告席上吃一次官司,让他知道国家有法律管着他呢。可还是太迟了,官司不打了!”李老太好像一下子衰老了许多,伛偻着腰,一步一步向门口走去。

 

刘红全明白了,看着李老太哆嗦的身影,吃力的脚步,她忍不住走上前去,握着老太手,轻轻地说了一句“妈, 我送你回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