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去安徽绩溪的事儿,说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日期变了又变,终于是在十一月底这个秋日的尾巴上踏出了脚步,走上了那片土地。

纪念六百余年前的对弈。

六百多年前,北宋开国元勋石守信的后裔在旺山脚下建下了这个村落,纪念当年石守信与宋太祖的一场对弈。想来当初建村时,石家后代的心中定是多少有着一种自豪与清冷孤傲的吧。

村如棋盘。

桃花溪成了“楚河汉界”,小青瓦、白粉墙的一座座民居成了棋子。三条经线、五条纬线,就好像将天下分划了开来。山明水净的村落,处处透着一股淡淡的气息,宁静而致远。

去时已尽日落时分,棋盘中“将”、“车”、“炮”、“马”早已不见,但对称着的格局仍能感受得到。日暮时山中多了一点朦胧。压向村子,压在游走其间的我们的头上,就好像是走在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,无从得解,倒觉得自己是不经意间闯入的了。从来觉得历史都是厚重的,却从未想过它也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就稳如磐石地落在千年土地上。

每条街巷两端均有闸门,巷道尽头均设弄门,夜晚时应该是关闭的,我们却无幸得知棋盘村的居民们是否是这样做的了。

山山水水,就好像无形中显出了生命的绵延流长,在此落户的石家后裔们定然也想到了这点吧。

石家的远祖乃于河南而非安徽,更远的祖先则是位于甘肃。所以“棋盘”上的一座座的房屋、宗祠便坐南朝北,摆开了一副追寻的架势。这一摆,就是六百多年。

远行。

前世不修,生在徽州;十三四岁,往外一丢。

生存资源的匮乏是迫使古徽州人向外追寻的原动力之一。一代代的徽州人踏出了一条又一条的道路。饱经风霜。

要踏入山道,先得穿越村中的曲折错落。小桥流水,村居人家。小小的沟渠清流慢淌,相当的悠然,心不得不跟着宁静下来。

终于走出巷子,走向大道的时候,豁然开朗,完完全全为眼前的山色湖光所吸引。清新秀丽,却绝不同于江南;山势高耸而险峻,却也绝非粗犷。

我们便在这沟谷纵横、树林茂密间走了个来回。不过五个多小时,却似完成了一项使命似的,心中充满了一种淡然。

这只是徽商,不,未走出家门时便还不是“商”。这只是徽州人出家门的诸多道路中的一条而已。想像最开始的情景,人数必然不多,顶多四五个,或外带一二仆从,告别了老房老屋,毅然走上了这山清水秀。一恍好多年。

古道意外的并未叫我感到太多的“古”,相反的,当我们在田间小道上小心翼翼地行走,在山谷下激流中的碎石上躲闪跳跃,在台阶上落坐张望,在阳光下慨叹这份徽州风景时,一股清新的气息自始自终包围着我。那是一种充满生机的情感,充满了一种温和的力量。

坐在地上的画扇人,蹲在崖上吹笛的江南艺人,无论他们出现在这里真正的原因是何,毕竟,他们在这里。

是的,他们在这里。那些悠扬的曲调,那些绵延的古道,那些水墨画卷一样的村落,永远都在这里。徽州有这样的力量让他们永远的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