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的方向始终是可以确切感受的,回家的道路是有形的,回家的念头却始终如同无形的枝蔓一直蛰伏着。哪一日,被不经意的情节抑或是某种可期待的情绪,譬如突然袭来的乡愁,譬如年节前匆匆的脚步,挠痒痒般挠醒,便枝横节蔓地延伸开,急不可待且一发不可收拾。
  家的概念只有在离家之后才会深刻起来,那年离开家到百余里外补习,校舍在一条马路的北侧约里把路,大概是租农村的仓库改建而成,宿舍也大都是租的农舍,从教室到宿舍要向南走近半里远的农村小径,两边是田地和散落的农户。那是个周末的傍晚,暮色初起,走在通往宿舍的路上,田埂上三三两两的农人手里提着,肩上掮着农具,走在回家的路上,偶尔看到田地里还有人在摸索着劳作便扬起嗓子吆喝催促,但脚下的步子却并不慢下来;更有早归的农人,炉灶里已经燃旺了的柴火,炊烟袅袅升起,煸炒的菜香被一阵晚风吹散了……,孩子们趁着大人无暇顾及在院子里追追打打,不知谁家的狗也凑起了热闹叫唤个不停,让我隐隐约约闻到了家的味道,不远处马路上滚滚的车轮都驶向家的方向,间或的刹车声变得清晰起来,大地苍茫,我孤独而又无助地走在无人的田径上……,刹那间,回家的念头不期而至。终于到了腊月,寒假的前天晚上走在街上满是年节前的温暖,每个人都忙乱地拎着大包小包,脚步急匆匆中也格外地凌乱,只是方向都是可以被确定的,我从这些忙乱的身影里闻到了关于家的欢喜,终于到了可以回家的日子。
  经常在城中的一家浴室洗澡,擦背的是个个子小小的外地妇女,说起话来总是未语先笑,空闲的时候,我会和她闲聊几句,她是江都人,有个孩子在家读初中,夫妻俩一起出来的,和同村其他两家在浴室附近合租了一个中套,老公和同伴也是在浴室里帮人擦澡。临近年关,我问她什么时候回家,她笑了笑说,总得年三十早上走,下午到家,反正家里老人会帮他们打点好过节的东西的。腊月二十九的晚上,我刚进浴室便觉得今天她与往日不同,但我说不出所以然。直到她兴冲冲的告诉我,今晚,他们几个老乡包车回家,“十二点收工,吃吃饭再整理整理,两点就上车,上午九点到家……”,我不禁有点讶意,“那你还不如晚上好好睡一觉,明儿早上走。”她笑语,这样就早到家四、五个小时呢!睡觉哪有什么睡头,再说明天要回家了,晚上哪睡得着?说完她便笑呵呵地忙去了,那是一种从心底荡漾开的笑容,格外地动人。
  原来,回家的念头在很多时刻都是仓促而起,一旦有了,便再也无法抑制;回家的脚步始终是急迫,一旦起程,便是片刻也不能停留的,哪个时辰到家都会在回家的路上翻来覆去地盘算几个来回。
文章出处:海门市人民法院
文章作者:葛 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