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末藩镇割据,武人乱政,浩浩大唐帝国轰然倒塌,中国历史随之进入了史上最为黑暗的“五代十国”时期。四方军阀力争大统,数十年间天下刀兵四起、尸横盈野,眼鼻之间尽是血雨腥风。天下乱相已成,百姓思定之心亦是大势所趋。后周世宗柴荣较之四方军阀,也可算得明主,苦心经营之下,使得后周隐隐呈现一统天下的大国气象。可惜天不假年,柴荣壮年辞世,身后留下只是一对孤儿寡母和一个根基未固的帝国。后周的骄兵悍将无法将帝国的希望寄托在一个七岁小儿身上,遂演绎了一场陈桥兵变、黄袍加身的历史大戏。赵匡胤在刻意的烂醉中登上权力的顶峰,尔后励精图治,征讨四方,总算不负众望,开创两宋三百余年的国祚。

 

    两宋是文人的两宋。唐末至宋建国一百余年,天下苦武人久矣,宋太祖赵匡胤更是以武将的身份夺得大统,故宋对武人的防范之意是深入骨髓。赵匡胤的石刻遗训中“不得以言论之故,处死士大夫”,宣示宋以文人治天下的国策。言至此,就不得不提及南唐后主李煜,艺术家式的国主在大争之世意味着悲剧,后主虽逝,然而后主文风却为宋一脉承继,绽放出绚烂至极的文明之花。北宋诸帝因袭前朝制度,大规模开科取士,以高官厚禄、锦衣美食许与文人,大宋天下文风蔚然、文豪辈出。范仲淹、欧阳修、王安石、司马光、苏东坡等文坛巨匠横空出世,百余年间北宋政坛身居高位者,尽皆誉满天下的饱学之士。同样在宋,文官政治初现端倪,延至明朝,文官集团演变为能与皇权抗衡的庞然大物,也为今世现代政治的文官制度提供历史素材。文风鼎盛并非全无弊端,学问高深并不等于治国能力,文官政治尽管给宋带来了繁华稳定,却也形成冗官、冗政等弊端,更甚者,为北宋造就了一位艺术家式的皇帝,宋徽宗。李后主的前车之鉴,宋徽宗却重蹈覆辙,最后亡国,屈辱北行,客死异乡。

 

     两宋是不幸的两宋。纵观中国历史,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之间的碰撞、摩擦不断。然而对于历代汉族王朝而言,草原民族大都仅为边患,难以动摇王朝统治的根基。可惜两宋面对着处于鼎盛时期草原文明,在两种文明的辉煌碰撞中,两宋的文人之笔岂是怒马长刀的对手。汉民族向来不缺名将骄雄,意外的是,两宋只在亡国前夕才涌现一批名将精骑,其余时间宋军常以败绩闻名。原因是,两宋统治者对武人怀有深深的戒心,自赵匡胤“杯酒释兵权”后,武人的地位就开始下滑,兼之文人大行其道,重文轻武深入人心,例如狄青最后贵为宰相,却因其行伍出身,一直为北宋文人所轻,由此可见一斑。皇帝委派统帅军队者大都为文人与宦官,文人中兼任武职者如范仲淹者可谓凤毛麟角,多数如童贯者乱军误国,可悲可叹!如此虚弱的国防,却先后直面契丹、党项、女真、蒙古轮番攻伐,怎能不败?国内奸相当权,诛杀岳武穆、解除韩世忠等名将兵权,又不啻于自毁长城,这等国家,又怎能不亡?就算有正气浩然的文天祥,又怎能挽回这颓颓帝国覆灭的命运?

 

海南崖山之上,陆秀夫望着身后满山遍野的蒙古铁骑,毅然决然地背起九岁幼帝纵身一跃,两宋的历史最后定格在这一跃的瞬间。宋自小儿手中得天下,又自小儿手中失天下,可能是一种历史的必然。千年之后,遥想两宋的繁华,不禁为如此帝国的覆灭长叹一声。倘若两宋的国策得到及时修正,那么对于宋,对于当时之世界,对于今日之中国,又会是怎样一般景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