煎饼谣
作者:李金宝 发布时间:2013-06-06 浏览次数:2268
木勺子哟竹拐子
黑鏊子上唱曲子
唱着婆婆的金衣裳
唱着宝宝的好时光……
每当我想起奶奶唱的煎饼谣,就想起了家乡的煎饼。
我的家乡苏北沭阳县农村盛产煎饼,村里的大娘大嫂都有摊煎饼的好手艺。摊煎饼的第一道工序是推磨。放在磨架上的石磨由两片圆饼状的石盘摞在一起而成,石盘上刻满了众多的条纹。听我奶奶说,我家的石磨是我爷爷用铁钎一钎钎凿出来的。半个多世纪的年轮,槽沟不知磨浅了几许,凿深了几多。在艰苦年代里,从那里流出了养家糊口的五谷杂粮,也记下了一串令人难忘的辛酸。
在我的记忆里,每当家里要摊煎饼,奶奶、大娘和大姑会会早早起床,趁着清晨的凉爽,把头天晚上浸泡在盆里的高梁、玉米或小麦、杂粮等端到磨屋里,放在磨盘上。然后,由大娘和大姑推着第一片磨盘转圈子,奶奶不时用木勺往磨眼里添粮食。石磨像古老的唱盘,唱着一支沉重而又充满希望的歌。磨声隆隆,随着磨盘的转动,一粒粒粮食被碾成糊糊,从两片石磨的中缝里哗哗啦啦地流出,掉到等在下边的木盘上。
奶奶用木勺将糊糊刮到盆里,端到灶屋里,在鏊底点上麦草,用油絮(贫穷缺油年代的产物)在鏊面擦拭一下,用木勺舀出一勺糊糊放到鏊面上,再用竹拐子向周边摊开,随着糊糊经过热鏊处的“滋滋”声响,一张煎饼少时便烙好了。
奶奶一边烙着煎饼一边唱着煎饼谣,缠绵的歌谣里面,有着奶奶度日的艰辛和期望;奶奶心灵手巧,摊出的煎饼像宣纸一样薄,令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赞叹不已。奶奶烙好一张放一张,每次烙的煎饼大约摞有半尺来高。
煎饼有多种吃法,卷上大葱和甜菜酱,口感香辣爽口,百吃百厌。卷上碾碎的葱末和油盐,做成咸煎饼,更是美味无比。我在外地工作多年,走过了不少地方,品尝过不少地方名吃,如北京的全聚德烤鸭、天津的狗不理包子、杭州的红烧狮子头、西安的羊肉泡馍……这些蜚声中外的传统名吃,曾经让我大快朵颐,一饱口福。但是吃过之后,如同过眼烟云,很快就淡忘了,真正让我经久难忘的,还是家乡的煎饼。
听奶奶讲,我家的煎饼曾为革命作过贡献,也曾给我家带来过荣耀。在抗日战争年代,时任游击队队长的爷爷带着队伍在沭阳西南岗东涧河一带打鬼子,奶奶给游击队送过煎饼。在解放战争年代,爷爷组织村里的民兵,用小推车把煎饼等物资源源不断地送到华东野战军的手里。
煎饼也帮我家度过了难关。在刮“共产风”的“大跃进”年代,家家缺吃少穿,我家靠干枯的红薯秧碾成面做的煎饼从困境中逃过一劫。正因这些,使我对煎饼有着解不开的情结,对煎饼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。自离开家乡后,煎饼总是让我魂牵梦莹,让我齿颊留香长久不散。
不久前,我回农村老家探亲,母亲执意要摊些煎饼让我带回,正是薄暮时分,鏊子下面的火光将母亲忙碌的身影映在墙上,眼前熟悉的情景,令我恍惚置身于二十年前,特别是当一股亲切的煎饼香味弥满院子,沁入肺腑的时候,我蓦然发现,自己就像天上的风筝,无论飘得多高多远,线头仍然系在这平平常常的煎饼上,系在这普普通通通农家小院里。